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，互联网中的人不仅有江湖，还有比江湖更可怕的深渊。
灰产，不同于黑产，黑产直接触碰国家法律，黄赌毒粘上任意一项，相关部门都能把你有效率地送进去。灰产从业者，能在一些普通人想不到的地方攫取互联网红利，而只是和法律擦身而过，因此显得更加神秘。
这些灰产从业者就是互联网江湖中徘徊在深渊边缘的人，稍有不慎就无法回头。
码农
程序员有时候爱自称码农，聊以自嘲，但这里的故事主角不是程序员。
早些年住在离川大不远的地方，川大有一个传统的项目就是周五的英语角，我没有事情的时候喜欢过去溜达。英语角真的是一个“人才辈出”的地儿，人来人往中有不少有趣和神秘的人。
在一个夏天的傍晚，我碰到一个特别的人。去过川大英语角的人都知道，这个英语角是自发组织的，大部分都是大学生。我加入的一个对话小组中，有一个英语还不错的中年人，英文名叫 Mike，这个人没聊几句就开始有意无意间抱怨自己的工作。说手上有很多活计，多么赚钱，但是招不到人。那这话一说，周围的人就纷纷来了兴致，问能不能兼职，毕竟大部分大学生就是时间多。
我其实无意参与，但是耐不住好奇心重啊。单价高、无门槛、闲散时间即可操作，日赚 200，这是什么神仙兼职，我读书的时候发个传单也就 80 一天。
Mike 把我们拉到一个 QQ 群中，这个群已经有数百人了。进入 QQ 群后，有一个自动的机器人发送了一个接引指南，根据指南点开一个链接，就是他们的业务平台了。这个业务平台的设计不是很美观，但是每步的操作都还是很流畅，根据指南，注册、登录、填写信息等一系列操作后看到了一个任务列表。
指南上写着每一个任务能赚 0.5 元，完成一个任务也就是 20 - 30s 的时间，算下来一天确实能赚到 200，这倒是不假。等点开任务后，我发现这是一个人工识别验证码的平台。而被识别的验证码不是别的，正是 12306 的验证码。
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，他们的生意是什么。他们应该是一个抢火车票的公司，而我们这些“识码工人”就是所谓的“人工智能”。
然而，“灰产的从业者” 永远比我们想得更远。他们并不做抢火车票的活，而是承接各种高难度验证码识别的业务。从和 Mike 聊天的过程中得知，他们采用的技术并不复杂，仅仅是用一个代理软件将验证码的图片发送过来，然后人工识别而已。
除了承载抢票业务外，医院挂号、社交媒体刷量等高价值的业务都会走他们的系统，而一些爬取数据的低端业务并不一定用得起他们的服务。
猫
就像码农不是农业工种，这里的猫也不是一种宠物。
灰产中的猫，是一种特殊的通信设备，更准确的叫法是“猫池”，不过现在已经彻底是黑产，很难买到，并且涉及违法。
这种通信设备可以安装 16 - 128 张不等的 SIM 卡，也就是我们的电话卡。在早些年工信部还没有对 SIM 卡实名制做出要求的时候，个人是可以持有“散卡”的，“散卡”是一种无需在运营商系统中注册即可使用的 SIM 卡。这种卡成本极低，且欠费后需要一定时间才会停机，因此一度被用来刷各种会员、QQ 钻等。
在成为一个程序员前，做过一段时间手机维修，因此会在成都城北电子市场和太升南路通信批发市场跑。
在经常拿配件的一个老板那儿遇到一个神奇的人，这个人大家都叫他 “张爷”，60多岁，精神矍铄，对电子产品非常精通。张爷经常在这个老板的柜台上梭着不走，和老板说些神神秘秘的东西。
有一天我照常去老板那儿拿货，这个张爷估计最近赚了大钱，又喝了点酒，搁这儿把自己的营生都给大伙儿讲了。原来张爷手上有 40 - 50 台 64 口左右的猫池，具体数目记不得大准了。一般来说，猫池提供的服务就是拿手机号注册各种社交账号，然后出租账号收费。张爷自己不会编程，都是出租给收账号的人。一般来说，收账号的大部分都是拿来刷单、注册 QQ，一个 QQ 群一半人都是托就是这样来的。
那一次张爷搞了一个大活儿，把他所有的号都租走了，而且给的价格是平时的几倍，原因是当时小米 2 非常火。据张爷说通过他的卡号，收账号的人抢了大批小米 2，一口气从中赚了数百万，那个时候百万没有直观的认识，但是从张爷眼神中看出了羡慕倒是真的。
菠菜
菠菜是博彩的谐音，只要涉及赌博，哪有不来钱的。根据相关法律，赌博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开展都是违法行为，因此赌博类可以算在黑产中。这类黑产一般在境外做，一般都是在东南亚地区，所以这类行业从业者的工资在国内看起来非常诱人，但是出国后你懂得……
但是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具有公益性质，是合法的，但也能被人玩出花来，这里说一个不一样的。
这是很久之前一家公司的 Leader 讲给我的内幕，因为我们是同姓，所以关系还可以。偶尔一起会在网上购买彩票，其中最大的彩票是腾讯彩票和网易彩票，当时他们都有 APP。
本来一度都是可以在网上购买合法彩票的（当然时时彩、澳门皇家赌场这类是非法的，狗头保命）。但是某互联网头部企业的彩票 APP 玩了一出，然后让互联网彩票都下架了。
正常的彩票代理平台的操作是，彩民在彩票代理处购买彩票，然后彩票代理处向彩票中心购买彩票，赚取手续费。但是！关键的地方来了，这样做并不赚钱，于是彩票代理处收了彩民的钱，不向彩票中心购买彩票，而是将这部分钱吃掉，只是在 APP 中告诉彩民已经购买了。
那有意思的就来了，如果彩民中奖了呢？
大的彩票代理会选择赔付彩民，即使按照正常的彩票奖金赔付，平台也不会亏。
小的彩票代理会选择直接跑路。
结果就是，本应该流向彩票中心的资金流向了彩票代理处，将公益彩票变成了私彩。
最终就是各大彩票代理被定性为非法，停止运营。对于个人代理彩票的，超过一定金额和人数则涉嫌组织赌博。需要注意的是，个人在未经中国福利彩票管理中心授权的情况下，利用网络社交平台发布、销售彩票都是为违法行为。
遇到在微信上进行彩票拉人的朋友，请友情的提醒一下，他已经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。
蜘蛛
在技术群有时候遇到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人，往往就有些不那么正紧的兄弟。
很多做开发的朋友，都有在技术群帮解决一些问题的时候。
在一个 JavaScript 群中，我遇到过一个人，老是问一些正则相关的话题。有一次我帮他写了一段代码，用到了 window 对象在他那儿无法运行，我非常纳闷。
一番攀谈交心后，他给我讲了他的易语言作品 —— 各种自动脚本，这些脚本能解析 JavaScript 代码，但因为不是在浏览器中运行，所以无法识别 window 对象。他接的活儿其实非常简单，就是编写各种蜘蛛，用于爬取各种数据。
易语言是一种中文编程语言，操作者往往没有良好的编程功底，但是易语言简单易学，能从网上找到各种编程模块实现网络请求、API 解析、网页分析等操作。
这也是为什么检测到易语言的特征码，杀毒软件都会报毒的原因。
合法的爬虫并不违法，除非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爬取非公开信息，以及不小心将对方的服务爬挂。和蜘蛛类似的灰产有批量注册、刷单程序、号码检测、抢红包等，这些程序只要有耐心都比较容易实现。
总结
以上都是以前的故事了，但灰产还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进行着。
其实所有的互联网灰产中可以总结为三种：
- 机器人类。我们看到的好评、点赞、评论、甚至聊天对象都是机器人在背后自动操作，真实的人并没有这么多。
- 庞氏骗局。我们看到的微商、返利、代理，甚至是网上教各种赚钱方法的培训，通过代理和下线操作的大多数是套路。
- 福利类。利用人的诱惑，比如软色情、免费试用等，一步一步收割流量。
灰产和诈骗还是有所不同，但界限非常微妙。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分享这些灰色操作，避免大家被网络的信息误导。